译文
我们刚刚离别一年,竟有了无限的相思之苦。
这时我才知道,人的一生中,快乐的事情很少,而悲伤的事情很多。
我每每回忆年轻时候的日子,那时的我还不知道人世如此艰难。
那时的我放荡不羁无所阻隔,不拘小节,摆脱了很多束缚。
我去年(公元1031年)三月来到洛阳,正是春深时节,花儿还没有凋落。
龙门青翠,郁郁葱葱,伊水清澈,潺潺流淌。
我就在伊水边见到您,刚刚见到您我的脸上就露出欢笑。
我们拜谒了大尹钱惟演,一起在香山漫步。
我感觉十分惬意,就像笼子里的猿猴被放归山林。
幕府中有众多文人,钱惟演爱慕贤德的人才。
谢绛风骨极佳,远远超出凡人。
尹洙内心磊落,喜欢谈论远古的传说与历史。
尹言不爱讲话,但是背诵起来诗书滔滔不绝。
富弼喜欢喝酒,喝一百杯酒脸都没有红。
王复喜好清闲悠远的生活,和谢安尚未出仕时那样闲逸风流。
杨子聪担任参军,座驾常常披着破马鞍。
张先因脱发败顶,在玩乐的时候常常摘下帽子。
孙延仲才华扩大奇崛,非常喜欢作政论文章。
梅圣俞擅长吟诗,我们都称其为阆苑仙葩。
我自号达老,喝醉时一定像张颠那样。
洛阳是千年古都,千家万户都像风烟一样美丽。
宫阙显得荒凉,城市里外都如河山般壮丽。
我们相随多日平平淡淡,骑上马就像飞鸿翩跹。
走出门垂柳遍布视野,我们在名园中信步。
我们选取鲜嫩的珠子,欣赏清澈池水中的锦鳞。
凋谢的花儿洒满酒杯,杨柳的飞絮轻拂马鞍。
我们看尽清水翠竹,然后爬到嵩山顶峰。
我们在青山中爬得很高,在雾霭中看尽三川。
我们在山洞中窥探花草,在崎岖山路中寻找泉水。
你站在树旁吟诗,我侧着身子醉卧在云朵上面。
子聪怀疑太阳快要落山,说就像是信手攀援。
我们一起在三醉石上题诗,在八仙坛停留。
欣赏流水白云的心已经疲倦,我们就一起饮酒作乐。
歌妓仅仅十八岁,舞姿十分妖娆。
歌女吹笙非常动听,歌女弹琴十分悦耳。
我自己为笙箫曲作上歌词,并送她了大酒杯。
珠帘卷着明月,夜气就像春天的云烟。
灯光将花儿染成粉色,酒让脸泛红。
东堂的石榴花开得正好,将裙腰点缀得鲜艳。
我在云髻上插一朵花,在绿树阴前铺开垫子。
快乐的事情不能达到,宴酣的歌声变为哀叹。
钱惟演因事得罪,被罢“同平章事”,贬谪到随州去当节度使。
我在伊水畔送别他,互相凝视,泪眼潸潸。
腊月的时候相公离开,接着您进京参加礼部会考。
我送您到白马寺,您一个人骑行进了东上门。
旧时的宫府中还有谁与我同在,新年时只有我没有归还。
这时我写下这首诗篇,听的人都依依不舍。
注释
梅圣俞:即梅尧臣,字圣俞。
无所阂:无可阻挡。
落魄:不拘小节。
大尹:州府长官,此处指钱惟演。
惬:满足。
投:放。
幕府:地方军政掌管的官署,这里指钱惟演的府署。
相公:指钱惟演。
迥出:远出。
王霸:王道和霸道
吟哦:指作诗。
阆仙:神仙。
相将:相随。
渌:清澈。
缘:攀援。
杳霭:远处的云气。
窦:山洞。
欹云眠:侧身睡在云朵上面。
飞琼:侑酒的歌女。
云髻:高高的发髻。
簟:竹席。
潸潸:不断流泪的样子。
依然:同依依,依恋不舍。
参考资料:
参考资料:
全诗可以分为三大段。开头四句为第一段,这是全诗的一个“总帽”,它点名了题目中“感事”的内容是“幽忧”,是与友人分别是的相思之苦,这让欧阳修感受到人生在世“少乐多悲患”——这也就是本片的写作缘由。
从“每忆少年事”到“展簟绿阴前”这七十六句属于第二大段。这一段是全诗的主要部分。诗人欧阳修在这一部分中回忆过去,写了一年前青年朋友们相聚的时候的无穷乐事,以此回应第一段中“少乐多悲患”这句中的“乐”字。这一大段又可以分为四个层次:开头,作者写与朋友们初识初聚的经过,以及癫狂落魄的情景;其次,作者回忆了对每一位朋友的印象;第三,作者写与朋友探幽访胜时的乐趣;第四,作者写歌舞宴乐的欢快场面。如此层层铺叙,步步推进,作者将西京留守府的青年才子们的赏心乐事渲染得淋漓尽致。在这一段中,诗人欧阳修有意以乐景衬托哀情——极力渲染往昔的“相聚”时的快乐,正是为了反衬而今的“相离”的悲伤。
第三大段从“乐事不可及”到全诗结束,共有十四句。诗人欧阳修写“酣歌变为叹”,以抒发朋友离散后自己的苦闷心情。这种心情就如同作者在为洛阳之会的另一位友人张先所写的《张子野墓志铭》中所说的:“知世之贤豪不常聚,而交游之难为可惜也。”
这首诗是一首以叙事为主,写景抒情,并兼带议论的长诗。该诗描绘了宋仁宗时期一批朝气蓬勃、充满自信的青年文学家的群体形象,展示了那一时期文人荟萃的历史生活画卷,对后人了解当时文化特征和文坛风气有认识价值。
参考资料:
欧阳修(1007年8月6日 -1072年9月22日),字永叔,号醉翁,晚号六一居士,江南西路吉州庐陵永丰(今江西省吉安市永丰县)人,景德四年(1007年)出生于绵州(今四川省绵阳市),北宋政治家、文学家。欧阳修于宋仁宗天圣八年(1030年)以进士及第,历仕仁宗、英宗、神宗三朝,官至翰林学士、枢密副使、参知政事。死后累赠太师、楚国公,谥号“文忠”,故世称欧阳文忠公。欧阳修是在宋代文学史上最早开创一代文风的文坛领袖,与韩愈、柳宗元、苏轼、苏洵、苏辙、王安石、曾巩合称“唐宋八大家”,并与韩愈、柳宗元、苏轼被后人合称“千古文章四大家”。 他领导了北宋诗文革新运动,继承并发展了韩愈的古文理论。其散文创作的高度成就与其正确的古文理论相辅相成,从而开创了一代文风。欧阳修在变革文风的同时,也对诗风、词风进行了革新。在史学方面,也有较高成就,他曾主修《新唐书》,并独撰《新五代史》。有《欧阳文忠公集》传世。
沛公军霸上,未得与项羽相见。沛公左司马曹无伤使人言于项羽曰:“沛公欲王关中,使子婴为相,珍宝尽有之。”项羽大怒曰:“旦日飨士卒,为击破沛公军!”当是时,项羽兵四十万,在新丰鸿门;沛公兵十万,在霸上。范增说项羽曰:“沛公居山东时,贪于财货,好美姬。今入关,财物无所取,妇女无所幸,此其志不在小。吾令人望其气,皆为龙虎,成五采,此天子气也。急击勿失!”
楚左尹项伯者,项羽季父也,素善留侯张良。张良是时从沛公,项伯乃夜驰之沛公军,私见张良,具告以事,欲呼张良与俱去,曰:“毋从俱死也。”张良曰:“臣为韩王送沛公,沛公今事有急,亡去不义,不可不语。”
良乃入,具告沛公。沛公大惊,曰:“为之奈何?”张良曰:“谁为大王为此计者?”曰:“鲰生说我曰:‘距关,毋内诸侯,秦地可尽王也。’故听之。”良曰:“料大王士卒足以当项王乎?”沛公默然,曰:“固不如也。且为之奈何?”张良曰:“请往谓项伯,言沛公不敢背项王也。”沛公曰:“君安与项伯有故?”张良曰:“秦时与臣游,项伯杀人,臣活之;今事有急,故幸来告良。”沛公曰:“孰与君少长?”良曰:“长于臣。”沛公曰:“君为我呼入,吾得兄事之。”张良出,要项伯。项伯即入见沛公。沛公奉卮酒为寿,约为婚姻,曰:“吾入关,秋毫不敢有所近,籍吏民封府库,而待将军。所以遣将守关者,备他盗之出入与非常也。日夜望将军至,岂敢反乎!愿伯具言臣之不敢倍德也。”项伯许诺,谓沛公曰:“旦日不可不蚤自来谢项王。”沛公曰:“诺。”于是项伯复夜去,至军中,具以沛公言报项王,因言曰:“沛公不先破关中,公岂敢入乎?今人有大功而击之,不义也。不如因善遇之。”项王许诺。
沛公旦日从百余骑来见项王,至鸿门,谢曰:“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,将军战河北,臣战河南,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,得復见将军于此。今者有小人之言,令将军与臣有郤……”项王曰:“此沛公左司马曹无伤言之;不然,籍何以至此。”项王即日因留沛公与饮。项王、项伯东向坐,亚父南向坐。亚父者,范增也。沛公北向坐,张良西向侍。范增数目项王,举所佩玉玦以示之者三,项王默然不应。范增起,出召项庄,谓曰:“君王为人不忍。若入前为寿,寿毕,请以剑舞,因击沛公于坐,杀之。不者,若属皆且为所虏。”庄则入为寿。寿毕,曰:“君王与沛公饮,军中无以为乐,请以剑舞。”项王曰:“诺。”项庄拔剑起舞,项伯亦拔剑起舞,常以身翼蔽沛公,庄不得击。
于是张良至军门见樊哙。樊哙曰:“今日之事何如?”良曰:“甚急!今者项庄拔剑舞,其意常在沛公也。”哙曰:“此迫矣!臣请入,与之同命。”哙即带剑拥盾入军门。交戟之卫士欲止不内,樊哙侧其盾以撞,卫士仆地,哙遂入,披帷西向立,瞋目视项王,头发上指,目眦尽裂。项王按剑而跽曰:“客何为者?”张良曰:“沛公之参乘樊哙者也。”项王曰:“壮士,赐之卮酒。”则与斗卮酒。哙拜谢,起,立而饮之。项王曰:“赐之彘肩。”则与一生彘肩。樊哙覆其盾于地,加彘肩上,拔剑切而啖之。项王曰:“壮士!能復饮乎?”樊哙曰:“臣死且不避,卮酒安足辞!夫秦王有虎狼之心,杀人如不能举,刑人如恐不胜,天下皆叛之。怀王与诸将约曰:‘先破秦入咸阳者王之。’今沛公先破秦入咸阳,毫毛不敢有所近,封闭宫室,还军霸上,以待大王来。故遣将守关者,备他盗出入与非常也。劳苦而功高如此,未有封侯之赏,而听细说,欲诛有功之人。此亡秦之续耳,窃为大王不取也!”项王未有以应,曰:“坐。”樊哙从良坐。
坐须臾,沛公起如厕,因招樊哙出。沛公已出,项王使都尉陈平召沛公。沛公曰:“今者出,未辞也,为之奈何?”樊哙曰:“大行不顾细谨,大礼不辞小让。如今人方为刀俎,我为鱼肉,何辞为?”于是遂去。乃令张良留谢。良问曰:“大王来何操?”曰:“我持白璧一双,欲献项王,玉斗一双,欲与亚父。会其怒,不敢献。公为我献之。”张良曰:“谨诺。”当是时,项王军在鸿门下,沛公军在霸上,相去四十里。沛公则置车骑,脱身独骑,与樊哙、夏侯婴、靳强、纪信等四人持剑盾步走,从郦山下,道芷阳间行。沛公谓张良曰:“从此道至吾军,不过二十里耳。度我至军中,公乃入。”
沛公已去,间至军中。张良入谢,曰:“沛公不胜桮杓,不能辞。谨使臣良奉白璧一双,再拜献大王足下,玉斗一双,再拜奉大将军足下。”项王曰:“沛公安在?”良曰:“闻大王有意督过之,脱身独去,已至军矣。”项王则受璧,置之坐上。亚父受玉斗,置之地,拔剑撞而破之,曰:“唉!竖子不足与谋。夺项王天下者,必沛公也。吾属今为之虏矣!”
沛公至军,立诛杀曹无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