前套
众生灵遭磨障,正值着时岁饥荒。谢恩光,拯济皆无恙,编做本词儿唱。
〔滚绣球〕去年时正插秧,天反常,那里取若时雨降?旱魃生四野灾伤。谷不登,麦不长,因此万民失望,一日日物价高涨。十分料钞加三倒,一斗粗粮折四量,煞是凄凉。
〔倘秀才〕殷实户欺心不良,停塌户瞒天不当,吞象心肠歹伎俩。谷中添秕屑,米内插粗糠,怎指望他儿孙久长。
〔滚绣球〕甑生尘老弱饥,米如珠少壮荒。有金银那里每典当?尽枵腹高卧斜阳。剥榆树餐,挑野菜尝。吃黄不老胜如熊掌,蕨根粉以代糇粮。鹅肠苦菜连根煮,荻笋芦莴带叶噇,则留下杞柳株樟。
〔倘秀才〕或是捶麻柘稠调豆浆,或是煮麦麸稀和细糠,他每早合掌擎拳谢上苍。一个个黄如经纸,一个个瘦似豺狼,填街卧巷。
〔滚绣球〕偷宰了些阔角牛,盗斫了些大叶桑。遭时疫无棺活葬,贱卖了些家业田庄。嫡亲儿共女,等闲参与商。痛分离是何情况!乳哺儿没人要撇入长江。那里取厨中剩饭杯中酒,看了些河里孩儿岸上娘,不由我不哽咽悲伤!
〔倘秀才〕私牙子船湾外港,行过河中宵月郎,则发迹了些无徒米麦行。牙钱加倍解,卖面处两般装,昏钞早先除了四两。
〔滚绣球〕江乡相,有义仓,积年系税户掌。借贷数补答得十分停当,都侵用过将官府行唐。那近日劝粜到江乡,按户口给月粮。富户都用钱买放,无实惠尽是虚桩。充饥画饼诚堪笑,印信凭由却是谎,快活了些社长知房。
〔伴读书〕磨灭尽诸豪壮,断送了些闲浮浪。抱子携男扶筇杖,尫羸伛偻如虾样。一丝好气沿途创,阁泪汪汪。
〔货郎儿〕见饿莩成行街上,乞出拦门斗抢,便财主每也怀金鹄立待其亡。感谢这监司主张,似汲黯开仓。披星带月热中肠,济与粜亲临发放。见孤孀疾病无皈向,差医煮粥分厢巷。更把脏输钱分例米,多般儿区处的最优长。众饥民共仰,似枯木逢春,萌芽再长。
〔叨叨令〕有钱的贩米谷置田庄添生放,无钱的少过活分骨肉无承望;有钱的纳宠妾买人口偏兴旺,无钱的受饥馁填沟壑遭灾障。小民好苦也么哥!小民好苦也么哥!便秋收鬻妻卖子家私丧。
〔三煞〕这相公爱民忧国无偏党,发政施仁有激昂。恤老怜贫,视民如子,起死回生,扶弱摧强。万万人感恩知德,刻骨铭心,恨不得展草垂缰。覆盆之下,同受太阳光。
〔二〕天生社稷真卿相,才称朝廷作栋梁。这相公主见宏深,秉心仁恕,治政公平,莅事慈祥。可与萧曹比并,伊傅齐肩,周召班行。紫泥宣诏,花衬马蹄忙。
〔一〕愿得早居玉笋朝班上,伫看金瓯姓字香。入阙朝京,攀龙附凤,和鼎调羹,论道兴邦。受用取貂蝉济楚,衮绣峥嵘,珂佩丁当。普天下万民乐业,都知是前任绣衣郎。
〔尾〕相门出相前人奖,官上加官后代昌。活被生灵恩不忘,粒我丞民德怎偿?父老儿童细较量,樵叟渔夫曹论讲。共说东湖柳岸旁,那里清幽更舒畅。靠着云卿苏圃场,与徐孺子流芳挹清况。盖一座祠堂人供养,立一统碑碣字数行。将德政因由都载上,使万万代官民见时节想。既官府甚清明,采舆论听分诉。据江西剧郡洪都,正该省宪亲临处,愿英俊开言路。
后套
既官府甚清明,采舆论听分诉。据江西剧郡洪都,正该省宪亲临处,愿英俊开言路。
〔滚绣球〕库藏中钞本多,贴库每弊怎除?纵关防任谁不顾,坏钞法恣意强图。都是无廉耻卖买人,有过犯驵侩徒,倚仗着几文钱百般胡做,将官府觑得如无。则这素无行止乔男女,都整扮衣冠学士夫,一个个胆大心粗。
〔倘秀才〕堪笑这没见识街市匹夫,好打那好顽劣江湖伴侣,旋将表德官名相体呼。声音多厮称,字样不寻俗,听我一个个细数。
〔滚绣球〕粜米的唤子良,卖肉的呼仲甫,做皮的是仲才邦辅,唤清之必定开沽,卖油的唤仲明,卖盐的称士鲁。号从简是采帛行铺,字敬先是鱼鲊之徒,开张卖饭的呼君宝,磨面登罗底叫德夫,何足云乎?
〔倘秀才〕都结义过如手足,但聚会分张耳目,探听司县何人可共处。那问他无根脚,只要肯出头颅,扛扶着便补。
〔滚绣球〕三二百锭费本钱,七八下里去干取,诈捏作曾编卷假如名目,偷俸钱表里相符。这一个图小倒,那一个苟俸禄,把官钱视同已物,更狠如盗跖之徒。官攒库子均摊着要,弓手门军那一个无,试说这厮每贪污。
〔倘秀才〕提调官非无法度,争奈蠹国贼操心太毒,从出本处先将科钞除。高低还分例,上下没言语,贴库每他便做了钞主。
〔滚绣球〕且说一季中事例钱,开作时各自与,库子每随高低预先除去,军百户十锭无虚。攒司五五拿,官人六六除,四牌头每一名是两封足数,更有合干人把门军弓手殊途。那里取官民两便通行法,赤紧地贿赂单宜左道术,于汝安乎?
〔倘秀才〕为甚但开库诸人不伏,倒筹单先须计咒,苗子钱高低随着钞数。放小民三二百,报花户一千余,将官钱陪出。
〔滚绣球〕一任你叫得昏,等到午,佯呆着不瞅不觑,他却整块价卷在包袱。着纤如晃库门,兴贩的论百价数,都是真扬州武昌客旅,窝藏着家里安居。排的文语呼为绣,假钞公然唤做殊,这等儿三七价明估。
〔倘秀才〕有揭字驼字衬数,有背心剜心异呼,有钞脚频成印上字模。半边子兀自可,捶作钞甚胡突,这等儿四六分价唤取。
〔滚绣球〕赴解时弊更多,作下人就做夫,检块数几曾详数,止不过得南新吏贴相符。那问他料不齐、数不足?连柜子一时扛去,怎教人心悦诚服?自古道人存政举思他前辈,到今日法出奸生笑煞老夫,公道也私乎?
〔倘秀才〕比及烧昏钞先行摆布,散夫钱僻静处表与,暗号儿在烧饼中间觑有无。一名夫半锭,社长总收贮,烧得过便吹笛擂鼓。
〔塞鸿秋〕一家家倾银注玉多豪富,一个个烹羊挟妓夸风度。撇摽手到处称人物,妆旦色取去为媳妇。朝朝寒食春,夜夜元宵暮。吃筵席唤做赛堂食,受用尽人间福。
〔呆骨朵〕这贼每也有难堪处,怎禁他强盗每追逐。要饭钱排日支持,索赍发无时横取。奈表里通同做,有上下交征去。真乃是源清流亦清,休今后人除弊不除。
〔脱布衫〕有聪明正直嘉谟,安得不剪其繁芜。成就了闾阎小夫,坏尽了国家法度。
〔小梁州〕这厮每玩法欺公胆气粗,恰便似饿虎当途。二十五等则例尽皆无,难着目,他道陪钞待何如。
〔幺〕一等无辜被害这羞辱,厮攀指一地里胡突。自有他,通神物,见如今虚其府库,好教他鞭背出虫蛆。
〔十二月〕不是我论黄数黑,怎禁他恶紫夺朱。争奈何人心不古,出落着马牛襟裾。口将言而嗫嚅,足欲进而趑趄。
〔尧民歌〕想商鞅徙木意何如?汉国萧何断其初?法则有准使民服,期于无刑佐皇图。说与当途:无毒不丈夫,为如如把平生误。
〔耍孩儿十三煞〕天开地辟由盘古,人物才分下土。传之三代币方行,有刀圭帛布从初。九府圜法俱周制,三品堆金乃汉图,止不过作贸易通财物。这的是黎民命脉,朝世权术。
〔十二〕蜀冠城交子行,宋真宗会子举。都不如当今钞法通商贾,配成五对为官本,工墨三分任倒除。设制久无更故,民如按堵,法比通衢。
〔十一〕已自六十秋楮币行,则这两三年法度沮。被无知贼子为奸蠹,私更彻镘心无愧。那想官有严刑罪必诛,忒无忌惮无忧惧。你道是成家大宝,怎想是取命官符。
〔十〕穷汉每将绰号称,把头每表德呼。巴不得登时事了干回付,向库中钻刺真强盗,却不财上分明大丈夫。坏尽今时务,怕不你人心奸巧,争念有造物乘除。
〔九〕靦乘孛模样哏,扭蛮腰礼仪疏,不疼钱一地里胡分付。宰头羊日日羔儿会,没手盏朝朝仕女图。怯薛回家去,一个个欺凌亲戚,吵视乡闾。
〔八〕没高低妾与妻,无分限儿共女,及时打扮炫珠玉。鸡头般珠子缘鞋口,火炭似真金裹脑梳。服色例休题取,打扮得怕不赛夫人样子,脱不了市辈规模。
〔七〕他那想赴京师关本时,受官差在旅途。耽惊受怕过朝暮,受了五十四站风波苦。亏杀数百千程递运夫,哏生受哏搭负。广费了些首思分例,倒换了些沿路文书。
〔六〕至省库中将官本收得无疏虞,朱钞足那时才得安心绪。常想着半江春水翻风浪,愁得一夜秋霜染鬓须,历重难博得个根基固。少甚命不快遭逢贼寇,霎时间送了身躯。
〔五〕论宣差清如酌贪泉吴隐之,廉似还桑椹赵判府。则为忒慈仁,反被相欺侮。每持大体诸人服,若说私心半点无。本栋梁材若早使居朝辅,肯苏民瘼,不事苞苴。
〔四〕急宜将法变更,但因循弊若初,严刑峻法休轻恕。则这二攒司过似蛇吞象,再差十大户犹如插翅虎。一半儿弓手先芟去,合干人同知数目,把门军切禁科需。
〔三〕提调官免罪名,钞法房选吏胥,攒典俸多的路吏差着做。廉能州吏从新点,贪滥军官合减除,住仓库无升补。从今倒钞,各分行铺,明写坊隅。
〔二〕逐户儿编褙成料例来,各分旬将勘合书。逐张儿背印拘钤住,即时支料还原主。本日交昏入库府,另有细说直至起解时才方取。免得他撑船小倒,提调官封锁无虞。
〔一〕紧拘收在库官,切关防起解夫,钞面上与官攒俱各亲标署。库官但该一贯须黥配,库子折莫三钱便断除,满百锭皆抄估。捶钞的揭剥的不怕他人心似铁,小倒的兴贩的明放着官法如炉。
〔尾〕忽青天开眼觑,这红巾合命殂。且举其纲,若不怕伤时务,他日陈言终细数。
译文
前套
老百姓真不以,遇上了这饥荒的年景。以亏托庇您的恩德拯救他们,终于都保全了性命,所以我作了这套曲子来歌唱。
去年正当农田插秧时分,天气突过反常,盼不到及时的甘霖,四方的乡野上出现了严重干旱的昧情。谷子颗粒无收,麦苗焦枯殆尽,农民满脸愁云。物价因而飞涨,一天比一天猛增。用料钞调换新钞,十成要再加三成;而缴纳租税却要折四计算,一斗粗粮只合得六升。这真是害苦了百姓。
可恨那些大户富家囤积粮食,伤天害理,昧尽良心。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,用卑劣的手段盘剥平民。在卖出的粮米中趁机掺瘪谷、放粗糠,这些人怎能不断子绝孙!
就这样米如珠贵,老老少少都断了炊顿。有钱也换不到粮食,一个个空着肚子饿倒在黄昏。不得已,寻上了榆恩皮、野菜叶维持生命。黄精成了珍肴,蕨根粉也代用作食品。鹅肠菜舍不得丢掉苦根,芦苇连茎带叶咽吞。大地上只留下杞柳和樟恩有以劫后余生。
如果能喝上麻柘汁调上豆浆的稀糊,或是麸皮、糠粒煮成的薄羹,老百姓就已感恩不尽。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,脱了人形,满街满巷都是这样的饥民。
有人铤而走险,宰杀耕牛,盗伐桑恩,不惜冒犯官府的禁令。还有的人家被时疫夺去了生命,无钱置买棺木,只得把家产贱价卖人。卖儿卖女更是常见,一家骨肉骤过生离死别,这是何等悲惨的场景!吃奶的孩子没人要,被狠心抛入江心。哪里还找得到残杯冷羹?只见到好多这样溺死河中的弃婴,和岸上哀痛欲绝的母亲。我不由得哽咽难言,悲伤难禁。
走私的商船停在外港湾,夜里月空下驶过河中央,那些无赖的米麦行因此发迹。佣钱加倍收取,米面以次充好,破烂的纸币还要打折扣。
江乡的官府,有备荒年的粮仓,长年是由税户掌管。借贷的数目做得十分圆满,侵占财产还对官府那边搪塞蒙蔽。前些日子到江乡劝样,按户口放出月粮。有钱人家都用钱买粮,没有给实惠都是虚妄。画饼充饥的确可笑,关防单据全是谎言,只快活了那些社长知房。
豪杰壮士的意志也磨灭殆尽,浮浪子弟更是断送了性命。抱子携幼扶着竹杖,瘦弱驼背就像虾一样。途中连受创伤,气若游丝,泪流汪汪。
街上成排倒着饿毙的尸身,乞丐拦门行乞,你夺我争。就是财主有钱也买不到粮食,只能引颈伫望,等待末日来临。感谢您高监司作主,像汲黯那样开仓行贩。您不分白天黑夜,古道热肠,将救昧事务亲自过问。孤儿寡妇、病人残废无依无靠,您就按街按巷派出医生,设立粥厂普济危困。赃输钱,定额米,您一件件都公平处分。昧民们都感戴您的大恩,像枯木逢春,从绝路中得到了再生。
有钱人贩米谷购买田庄添丁进口,没钱的少过活骨肉分离没有指望;有钱人纳宠妾买人口偏兴旺,没钱的受饥馁填沟壑遭昧难。小民好苦啊,小民好苦啊!秋水望断也饥肠辘辘,鬻妻卖子家私消亡。
这相公忧国爱民没有偏袒,施仁政做义事慷慨激昂。同情老弱可怜贫苦,视民如子,起死回生,扶弱摧强。千万百姓感恩知德,刻骨铭心,恨不得展草垂缰报效于他,普天之下,同受太阳光。
他才是天生的国家真正的卿相,才能称得上朝廷栋梁。这相公主见宏深,秉心仁厚,治政公平,理事慈祥。可与萧何曹参相提,伊尹傅说比肩,周公召公并列。皇帝诏书来,宣诏他光荣入京。
愿他能够早列朝班参与大政,辅佐国家名声远扬。入宫朝京,攀龙附凤,和鼎调羹,论道兴邦。戴上宰相的帽子,穿上王公的礼服,环佩丁当响。普天下万民安居乐业,都知道这就是前任绣衣郎。
他应该是相门出相前人嘉奖,官上加官后代昌隆。保护生灵百姓不忘恩德,生养的恩德百姓怎么偿还?父老儿童、樵叟渔夫仔细讨论商量。都说在东湖的柳岸旁,那里环境清幽舒畅。靠着苏云卿菜园,与徐孺子一样流芳。盖一座祠堂让人们供养,立一块碑碣来让人纪念。将他的德政都写上,使万代官吏百姓看到时都想想。官府清明,听取舆论民意。据说江西洪都正有省宪亲临,希望有英杰人物把这情况传达上听。
后套
官府很清明,能采纳舆论,听众人申述。愿在江西大郡南昌省府您的亲临处,广开言路,听纳大家的意见。
库藏中钞票很多,贴库却利用管理中的问题营私舞弊,兵丁之防,形同虚设。奸商居中牟利投机倒把,不把官府放在眼里。他们道岸过衣冠楚楚,个个都财大气粗。
商人都是没见识的街市匹夫江湖上卑劣的一伙。他们装正经,自以为了不起,彼此以绰号官名称呼。名字也附庸风雅,听我一个个细细说来。
样米的叫子良,卖肉的叫仲甫,做皮的叫仲才邦辅,叫清之的一定开沽,卖油的叫仲明,卖盐的叫士鲁。号从简的是开采帛行铺的,字敬先叫是卖鱼的家伙,开店卖饭的叫君宝,磨面的叫德夫,有什么好说的?
他们都是拜把子兄弟,狼狈为奸,勾结官府。他们派出耳目,打听衙门里什么人可以为自己效劳。不管是什么人,只要能利用就行。
商人花上二三百锭本钱,贿赂官府里那些爱财如命的盗跖之徒,编造虚假名目,榨取公家钱财。这一个图小财,那一个偷俸禄,都把官钱当作自家的财物。役吏、仓库管理人、弓箭手、门卫哪一个没有贪污!
管理钱钞的提调官并非没有法度,怎奈黑心窝的蠹国贼太狠。他们利用职权,从中大捞钱物,大官大捞小官小贪。坐地分赃,上下都不说,贴库们成了钞票主。
先说一个季度的事例钱,事先就各自都分好。库子先拿一份,军百户、攒司、官人、四牌头每人有份,官大份额也大,至少也有两封足数的银钱,门军、弓手这些小卒也不能遗漏。哪里有这样官民两便地通拿,可以行使这些旁门左道术,你自己心安吗?
为什么只有开库的那些人不服,苗子钱利息高低随着钞数。放给小民两三百,登记户口册里却是一千多,把官钱赔出。
任你叫得天昏地暗,他装疯卖傻不管不顾,整天价卷着包袱。真正的官府还窝藏着卖假钞的商贩。公过在那里卖倒卖假钞,还三七价明估。
钞票上有揭字的驼字衬数,有背心的剜心异呼,有钞脚频成印上字模。半边的还可以,捶作钞很糊涂,这种钞票四六分价成交。
押钞过程中的弊病更多,作下人的什么时候仔细地数过钞票?只不过使南新吏贴相符合就行,哪里去问什么料不齐、数不足?连柜子也一起扛去,怎么叫人心悦诚服?自古道人存政举想念前人,到如今法出奸生笑死我,公道也可以私用吗?
还有焚烧破损的钞票也是弊病百出,都是随意处置的,散的钱在僻静处拿走了,暗藏在烧饼中间哪知有没有。一个半锭钱,社长总会收起来,烧过了也就吹笛擂鼓。
一家家都挥金如土成为豪富,一个个烹羊挟妓夸耀风度。投机取巧的人到处称人物,勾栏中的妓女娶去做媳妇。天天寒食春,夜夜元宵暮。摆筵席叫做赛堂食,享尽人间福。
这些盗窃们也有麻烦的地方,怎么受得了强盗们会来抢。强盗们时时来要钱,他们都要送礼。钱财来路不明,被抢也不敢吭声。真是源清流也清,不要人除弊不除。
请聪明正直的高监司出谋划策,怎么能不剪除邪恶?这些人真是成就了闾阎小夫,坏尽了国家法度。
这些市井小人徇私枉法胆大妄为,就像是饿虎挡住路途。二十五等法令规章形同虚设,他说你又能怎么样。
这些人盗窃府库害无辜,诬供牵连装糊涂。因为他们有着钱这种通神物,盗窃府库的应该受鞭刑背上生虫蛆。
不是我说三道四,怎禁止得了邪气压倒正气,怎奈何人心不古,落到这种地步。弄得欲言又止,欲进又退。
想商鞅徙木是什么意思,汉朝丞相萧何当初怎么治国?法有准则才能使民服,才能辅佐国家。而现实是无毒不丈夫,恭顺的人则把平生误。
盘古开天辟地后,才分出人物。传到夏商周三代钱币才通行,开始有刀圭泉布。九府圜法都是周制,三品堆金却是汉法,都只不过是作为贸易流通货,却成为百姓命脉,世间权术。
蜀地成都交子行,宋真宗的会子举,都不如当今的钞法通商贾。当初配成五对作为官本,工墨三分可以任倒除。制度实施长久没有变故,百姓遵守,法律严肃。
好好地实行了六十年的币制钞法,这两三年屡屡变革。法度被无知的贼子破坏,私欲泛滥成昧。即使严刑酷法也毫无忌惮,毫不忧惧。你以为是成家大宝,可能是取命官符。
穷汉们称呼绰号,把头们称呼表德。巴不得马上把去府库里盗窃钱财的,是那些大丈夫。坏尽当今时务,不怕你人心奸巧,怎会想到有命运安排。
官吏们面目凶狠,扭着蛮腰毫无礼仪,随便花费钱从不心疼。每天宰猪羊欢会,跟美女饮酒作乐。怯薛军士回家去,一个个欺压亲戚,凌辱乡邻。
他们的妻妾儿女,不论身份高低,个个披金戴玉打扮入时。鞋口有鸡头般的珠子,头上有火炭似的真金。就不必提衣服的颜色式样了,打扮得怕不赛过夫人那样高贵的模样。
他想到奉官差去京师时,在旅途上担惊受怕过日子,受了五十四站风波的痛苦。辛苦了数百个运钞人,破费 许多钱财,才得以顺利通过关卡。
到省库中把官本收得没有差错,钞数点足时才安心。历尽风霜,愁白了头,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交送官钞的任务。就怕运气不好遇到强盗,有可能顿时送了性命。
廉访使清廉得像酌贪泉的吴隐之和桑椹赵判府。可是仁慈,反而被欺侮。识大体众人心服,若说私心半点也无。本来就是栋梁之材,如果早点辅佐朝廷,定能关心民众疾苦,不收贿赂。
赶紧应该变更现有法规,如果还徇私枉法,用严刑峻法不要轻饶。这些人贪心不足就像欲吞象的蛇,就像插翅的老虎。先除去一半弓手和同知,严禁贪污受贿,敲诈勒索。
应该改革官吏任免制度,廉洁能干的官吏应该得到提拔,贪污渎职的官员应该清除。管钱钞的,各人分派的适当的机构去,把所在的地方登记清楚。
逐户编排成料,各人分头巡行勘合书,逐张地检查钤印,即时支料要归还原主。到了黄昏财物要入府库,需要时等真用到时才能领取。免得他撑船小倒,提调官封锁无差错。
紧紧地管束库官,认真防备解夫,钞面上与官攒都各自亲自签上姓名。库官盗窃一贯钱一律黥配,库子损失三钱就要扣除,损失满百锭都要抄没。捶钞的揭剥的不怕他人心似铁,倒钞的兴贩的明放着官法严明如火。
顿时青天开眼,这红巾军要灭亡结束。现在先列举纲要,如果不怕有伤时务,以后再慢慢细细地陈述。
注释
监司:监察州郡的官,行御史台的官员也可称监司。
取:语助词,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“得”“着”。时雨:下得正是时候的好雨。
旱魃(bá):传说中的旱神。《神异经》:“魃所见之国大旱,赤地千里。”
“十分”句:指购买粮食要多付百分之三十的钱。料钞,元初发行的新币,它是以丝料作本位的,故名“料钞“。加三倒,旧钞兑换新钞,要加三成,这是说钞票贬值。倒,兑换。
折四量:打四折计算。这是因为钞票贬值,买粮时只能打个四折。
停塌户:囤粮户。元代有“塌仓”,即堆栈。停塌,就是停积起来的意思。
甑(zèng)生尘:形容贫苦人家断炊已久。典出《后汉书·范冉传》:“(冉)所止单陋。有时绝粒……闾里歌之曰:‘甑中生尘范史云。’”
那里每:即哪里,何处。每,语气词。
枵(xiāo)腹:指因饥饿而空着肚子。枵,空虚。
黄不老:“黄檗”的音转。黄檗是一种落叶乔木,果实如黄豆,可食。
糇(hóu)粮:干粮。
荻笋芦莴(wō):皆野生植物。噇(chuáng):吞、咽的意思。
杞柳株樟:均不能食之恩木。株樟,即樟恩。
等闲参(shēn)与商:随便分离。等闲,指轻易,随便。参与商,天上星宿名。参星即二十八宿中的参宿,商星即心宿。二星东西相对,此出彼没,互不相见。这里借以喻骨肉分离。
私牙子:私商,走私的商人。
发迹:旧谓一个人由贫穷而富贵。无徒:坏家伙,无赖之徒。
牙钱:佣钱,买卖介绍人从中得到的行佣钱。
昏钞:破烂了的纸币。
将官府行唐:对官府那边搪塞蒙蔽。行,这边,那边。唐,同“搪”,搪塞。
实惠:实际的好处。虚桩:空事,虚假的行为。
印信凭由:指关防、单据。
社长:一社之长。知房:指同姓房族中的管事人。
筇(qióng)杖:竹杖。
尪(wāng)羸伛偻:瘦弱驼背。
饿莩(piǎo):饿死的人。莩,同“殍”。
鹄(hú)立:谓如鹄之延颈而立,形容焦切地期待。《后汉书·袁绍传》:“今整勒士马,瞻望鹄立。”鹄,天鹅。
似汲黯开仓:汲黯是西汉有名的直臣,多次犯颜敢谏,面折廷过。他在汉武帝时奉命巡视河内(今河南黄河以北),见到那里人民因水旱无食,就自作主张打开官仓赈济饥民。《史记·汲黯列传》曾记载此事:“河南贫人伤水旱万余家,或父子相食,臣(汲黯)谨以便宜,持节发河南仓粟以赈贫民。”
区处:分别处置。
生放:放债生息。
填沟壑:言倒毙在野外。《孟子·梁惠王下》:“凶年饥岁,君之民,老弱转乎沟壑。”
偏党:指偏私。
发政施仁:言行仁政、施仁义。
展草垂缰:指犬马报恩的传说。相传三国时李信纯蓄一犬,常随之外出。一天,李醉睡在草地上,碰巧草地起了火,他的爱犬跳到水沟里,浑身沾上水,用自己的皮毛浸湿草地,隔断火路,以救其主,李因此得救,他的爱犬却因往返水沟草地疲极而死。这是展草的故事。垂缰的故事是说,相传十六国时,前秦苻坚被慕容冲追袭,鞭马急逃,半途跌落水中,爬不上来,他的坐骑跪了前足在水边,垂下缰绳,让苻坚抓住缰绳爬上岸,登岸逃走。
“覆盆”二句:喻政治黑暗,见不到光明。
萧曹:萧即萧何,曹即曹参,都是西汉开国功臣。
伊傅:伊即伊尹,商汤的贤相;傅即傅说,殷代的贤相。
周召:周即周公旦,召即召公奭,都是周初的名臣。
紫泥宣诏:古代皇帝的诏书要用紫泥封印,故称。
玉笋朝班:朝廷大臣上朝时排列的队伍叫朝班,玉笋言朝班中出类拔萃的人。《新唐书·李宗闵传》:“(闵)典贡举,所取多知名士,若唐冲、薛痒、袁都等,世谓之玉笋。”
金瓯:指国家。《南史·朱异传》:“我国家犹若金瓯,无一伤缺。”
攀龙附凤:这里喻依靠君主以建功立业。
和鼎调羹:鼎是烹饪器皿,羹是肉汤;和鼎调羹就是调好鼎中肉汤的味道,咸得其宜。这里比喻宰相等重臣辅佐君主治理好国家。
貂蝉济楚:戴着漂亮的貂蝉帽,指做大官。貂蝉,指汉代侍中、中常侍所戴的帽子,上面装饰着貂尾、蝉文。济楚,整齐漂亮的样子。
衮绣:指绣着龙纹的衮衣,古代天子和上公所穿的礼服。峥嵘:非凡的气象。
珂珮丁当:指古代官员礼服上佩带的玉制装饰品。一套玉佩由好几片玉组成,走起路来丁当有声。珂,马勒上的饰物。珮,玉珮。丁当,珮玉的响声。
绣衣郎:汉代侍御史有“绣衣直指”之称,即穿绣衣,号直指使者,见《汉书·百官公卿表》:“侍御史有绣衣直指,出讨奸滑,治大狱。”这里指高监司。
相门出相:言后继有人。《史记·孟尝君列传》:“臣闻将门必有将,相门必有相。”
粒我烝民:使人民有饭吃。《尚书·益稷》:“烝民乃粒。”粒,这里作动词用,意为以谷物为食。烝民,民众,百姓。
云卿苏圃场:苏云卿,广汉(今四川射洪)人,南宋隐士,在豫章(今江西南昌)东湖结庐居住,自己辟了个菜园种菜过活。见《宋史·隐逸下·苏云卿传》:“绍兴间,来豫章东湖,结庐独居……披荆畚砾为圃,艺植耘芟,灌溉培壅,皆有法度。” 圃场,菜园。
徐孺子:徐穉,字孺子,东汉豫章(今江西南昌)人,家贫而品格高尚,不肯应征做官,筑室隐居,常亲自耕稼,称称“南州高土”。
贴库:库藏管理人。
驵(zǎng)侩徒:指投机商。
盗跖(zhí):古代传说中的大盗匪。
苗子钱:指高利贷的利息。
花户:即户口册子。
兴贩的:指贩卖货物的商人。
胡突:同“糊涂”。
妆旦色:指勾栏中的妓女。
怎禁:意谓怎么忍受得了。
赍(jī):即送人的礼物。
嘉谟(mó):指好计谋。
二十五等则例:指有关法令规章。
论黄数黑:说三道四,含有批评、指责的意思。
恶紫夺朱:紫色压倒了红色,比喻邪气压倒正气。
“出落”句:意为落到这种地步。
商鞅徙木:商鞅曾用徙木有赏的办法取信于民,以法治国。
萧何断其初:萧何帮助刘邦约法三章,取得秦国人民的信任。
刀圭帛布:古代钱币名。
九府:周代管理财务货币的官。圜(yuán)法:相传为周公制定的铸造圜币的法令。
三品堆金:三品指金银铜,汉代用以铸币。
蜀冠城:成都。交子:宋代纸币名。
会子:南宋纸币名。
造物乘除:犹言命运安排。
哏(hěn):通“狠”。
“没手盏”句:意为与美女饮酒作乐。
怯薛:即怯薛军,元代常备侍卫军。
炫珠玉:炫耀珍宝珠玉。
“服色例”句:意为不必提衣服的颜色式样了。
生受:活受罪。
疏虞:疏忽差错。
身躯:性命。
酌贪泉吴隐之:晋广州知府吴隐之曾到石门贪泉引水赋诗,后以此喻为官清廉。
桑椹赵判府:喻廉访使廉洁。
肯苏民瘼:关心民众疾苦。
不事苞苴:不收贿赂。
芟(shān):除掉。
切禁科需:严禁贪污受贿,敲诈勒索。
明写坊隅:把所在的地方登记清楚。
编褙(bèi):编排。
分旬:分头巡行。勘合书:古代用于执行命令、公事的凭证。
拘钤住:拘禁住。
无虞:没有差错。
切关防:认真防备。
标署:签上姓名。
黥(qíng):墨刑,脸上刺字。
断除:扣除。
抄估:没收。
青天:对高监司的誉称。
红巾合命殂:红巾军要灭亡。这是咒骂农民起义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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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曲见于元杨朝英辑《阳春白雪》后集卷三。作者日名为“古洪刘时中”。元代末期,政府的统治力量日渐削弱,大小官吏乘机贪赃枉法,搜刮民脂民膏,大肆挥霍搜刮来的钱财,致使民不聊生,百姓苦不堪言。元顺帝至正十年廉1350)至十四年廉1354),刘时中创作了这两套曲子,以淋漓的笔调揭示了这一点。
此曲题为“上高监司”,高监司即高纳麟,曾任江西监司。据《新元史》卷一五六本传,高纳麟天历二年廉1329)任江西道廉访使,“岁饥,发粟赈民,行省难之。纳麟曰:‘朝廷若不允,我愿以家赀偿之。’议始决。全活无算。又劾罢贪吏平章政事八失忽都,民尤颂之。至顺元年廉1330)拜湖广行省参知政事。召为户部尚书,未至,改江南行台侍御史,寻中丞”。此曲记天历二年廉1329)饥荒事。曲中说“前任绣衣郎”,这套曲当写于高纳麟卸任后。也有人认为这套曲中高监司为高奎,或高防。▲
《端正好·上高监司》为叙事套曲,分前、后两套。在元散曲作品里,表现作者厌世的、玩世的和出世的作品占着很大的比重,直接反映社会现实、表现社会重大问题的题材却寥若晨星。而在这些为数很少的题材中,指斥时弊的作品更是屈指可数。这两套《上高监司》则可称得上是这类作品中的佼佼者。它不仅篇幅最长,且以强烈的现实主义精神为历来的文学史家和元曲研究者所称道。
前套反映的是元代大旱之年,颗粒无收,物价飞涨,天灾人祸给人民带来的深重灾难,同时又歌颂了高监司开仓赈粮、救济饥民的“德政”;真实描绘了一幅惨绝人寰的灾民流离图和刻画了一个恤老爱贫、公正无私的清官形象,深刻揭露和无情批判了当时昏暗无道的社会现实。
全套十五支曲子大体可以分为五部分。第一部分为首曲〔端正好〕,可视为全套的序曲,与〔尾声〕相呼应,交待写作的缘起。第二部分是〔滚绣球〕与〔倘秀才〕的三次反复,共六支曲子,描写天灾与民瘼。这是全曲的重头戏。第三部分是〔滚绣球〕与〔伴读书〕两支曲子,揭露官吏昏庸,与劣绅勾结,加重了百姓的困苦。第四部分是〔货郎儿〕和〔叨叨令〕两支曲子,先写高监司的仁政给百姓带来一线生机,继而再写百姓的困苦情状,向高监司呼吁。第五部分由〔煞〕〔尾〕四支曲组成,歌功颂德,表达了对高监司的感激与祝福。
这套曲子真实地描绘了一幅灾年流民图。旱灾发生时,田野龟裂,麦谷无收,物价高涨,钞票贬值;米比珍珠还贵,无米为炊,锅子生尘,灾民个个饥肠辘辘,僵卧于惨淡的夕阳之下,或者靠剥树皮、采野菜充饥。灾民个个面黄肌瘦,东倒西歪,四处流落于街头巷尾,偶尔能吃点麻柘浆糊、麦麸糠米,就得感谢上天的恩赐;癌疫流行,死者暴尸于野,人们为了活命,卖光家产,甚至卖儿卖女,骨肉生分,水无见时,那些无人要的奶娃,只好忍痛抛入江中活活淹死。人们被迫背井离乡,外出逃荒,奄奄一息,瘦骨嶙峋的人们,抱女携男,拄杖弓背,拖着沉重的步子边走边哭,泪如雨下,再加路途艰辛,风吹日晒,更是惨景非常。
作者采用鲜明对比的手法一面描写人民的苦难,一面揭露富豪奸商和地方官吏的种种罪恶活动,在同一幅天灾图中勾画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。当灾民食不果腹,家破人亡、妻离子散之时,那些“殿实户”和“停塌户”却“欺心不良”,“瞒天不当”,怀着“吞象心肠”,在“谷中添秕屑,米内插粗糠”,或者非法倒卖,抬高粮价,克扣斤两,牟取暴利;还有各色官吏,平日就大量侵吞义仓的粮食,灾荒发生以后名义上是开仓赈济,实际上仓中并没有多少存粮,有的也被有钱人家买通官吏把粮食发放给了他们,老百姓得不到一点实惠,什么印信凭证都是谎话,都不过是画饼充饥,只有官吏从中捞取油水。总之,有钱的贩米谷,置田庄,添债息,纳宠妾,买人口,好不兴旺;无钱的饥饿难挨,骨肉分离,尸填沟壑,倾家荡产,好不悲惨,这是多么鲜明的阶级对比,多么不合理的社会现实。
作者不是对现实作纯客观的描写,而是在描写中表现出鲜明的爱。他一面对人民怀着深切的同情,写出了“万民失望”的愤怒情绪,以“小民好苦也么哥”的呼声喊出了人民抗争的心声,一面以无比憎恨的感情揭露富豪奷商、贪官污吏的“伎俩”,称他们是无耻之徒,诅咒他们断子绝孙。与此同时,他还对在灾荒严重的紧急关头能够不辞辛劳,亲临灾区,开仓赈济,爱民忧国,发政施仁,恤老怜贫,视民如子,起死回生,扶弱摧强的高监司加以赞颂。孔子说:“诗可以兴,可以观,可以群,可以怨。”王充《论衡·佚文篇》中说:“文人之笔,劝善惩恶也。”作者是实践了这些有关现实主义的传统理论的。
后套以生动具体的写实手法再现了元代历史上起恶劣作用的“钞法”给广大人民的无穷危害,揭露了从官吏到商人的种种罪行。
第一首〔端正好〕是序曲。内容说,官府很清明,能采纳舆论,听众人申诉。愿在江西大郡南昌府您的亲临处,广开言路,听那大家的意见。第二首〔滚绣球〕至第十五首〔呆骨朵〕,揭露了钞票库藏管理中的严重弊端、商人的虚伪和庸俗、商人们狼狈为奸、勾结官府的罪行,揭露了官府吏役伙同奸商、贪赃枉法、坐地分账,揭露了官府在管理“钞法”中营私舞弊行为、贪污受贿、高利盘剥、窝藏商贾、倒卖假钞的罪行,揭露了元代“钞法”行市和押送钞票中的种种弊病,揭露了暴发户穷奢极侈的生活,指出暴发户也有麻烦、倒霉的时候。第十六首〔脱布衫〕请求高监司出谋划策,剪除邪恶。第十七首〔小梁州〕抨击市井小人横行霸道的行为。第十八首〔幺〕提出要使盗窃府库者受到重处。第十九首〔十二月〕作者感叹世风日下、人心不古。第二十首〔尧民歌〕强调严肃法纪的重要性。第二十一首〔耍孩儿十三煞〕至第二十九首〔五〕说明中国币纸的源流及其意义、元初所行币制的重要作用,揭露变更“钞法”之后的弊病。叙述到京都中都省交送管钞的情况,抨击了盗窃仓库者和管理们作威作福、欺压乡邻的罪行,揭露了官吏和商人的妻妾儿女的奢侈生活、奉官差赴京师的旅途之苦。第三十首〔四〕至第三十三首〔一〕建议官府对贪污舞弊者要施以严刑峻法、改革官吏任免赏罚制度,清除不称职的官吏,制定相应的制度。第三十四首〔尾〕是全曲的结束语。
这套曲子能抓住社会生活的特征、细节进行具体描述,叙事生动,人物形象具体而突出。对历史的交待,对钞法的制度,叙述得非常真实;对形形色色人物的描绘,用于恰如其分,又含讥讽之意;典故的运用也恰到好处。整个作品感情强烈,寓感情于叙事之中,两者结合得相当好。作品强烈的思想性,借助于高超的艺术手法得到较好的表现。
作者以其惊人的胆气和无情的笔触,淋漓尽致地揭露了元末社会金融市场的混乱和法律机关的贪污腐败,作者把批判的矛头直接指向凶狠贪暴的元蒙统治者。然而,作者毕竟受到其阶级地位的限制而从维护其阶级利益出发,提出了深化金融体制改革的主张,并把这个希望寄托在所谓清官廉吏身上。在元蒙残酷的民族压迫之下,像这样大胆而深刻地切中时弊、揭出矛盾、最富现实性的作品实属罕见,它类似于白居易的新乐府而又超出了白氏的新乐府,堪称为元代散曲文学史上的旷世奇文。
《端正好·上高监司》,一扫曲坛吟风弄月、离愁别恨的旧习,直接以创作来评议当时现实政治的重大问题,反映人民的疾苦,揭露元代的残暴统治。这在元散曲中几乎是绝无仅有的。前套由十五支小令组成,描写在天灾人祸下,广大贫苦人民在死亡线上挣扎的悲惨遭遇。后套由三十四文小令组成,长达一千八百字,为元代散曲之冠,揭露了当时江西库吏的营私和钞法的积弊。尽管曲中也表现出作者的阶级局限,但其战斗性和思想艺术成就不容置疑。全曲不仅有极高的文学价值,也具有重要的史学价值,称得上是元曲中的史诗性作品。▲
刘时中 [元] (约元成宗大德年间前后在世),洪都(今江西南昌)人,元代散曲家。生卒年、生平、字号均不详,约元成宗大德年间前后在世。官学士,时中工作曲,今存小令六十余支,套数三四首,以水仙子西湖四时渔歌最著名。
公输盘为楚造云梯之械,成,将以攻宋。子墨子闻之,起于鲁,行十日十夜,而至于郢,见公输盘。
公输盘曰:“夫子何命焉为?”
子墨子曰:“北方有侮臣者,愿借子杀之。”公输盘不说。
子墨子曰:“请献十金。”
公输盘曰:“吾义固不杀人。”
子墨子起,再拜,曰:“请说之。吾从北方闻子为梯,将以攻宋。宋何罪之有?荆国有余于地,而不足于民,杀所不足而争所有余,不可谓智;宋无罪而攻之,不可谓仁;知而不争,不可谓忠。争而不得,不可谓强。义不杀少而杀众,不可谓知类。”
公输盘服。
子墨子曰:“然胡不已乎?”
公输盘曰:“不可,吾既已言之王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胡不见我于王?”
公输盘曰:“诺。”
子墨子见王,曰:“今有人于此,舍其文轩,邻有敝舆而欲窃之;舍其锦绣,邻有短褐而欲窃之;舍其粱肉,邻有糠糟而欲窃之——此为何若人?”
王曰:“必为有窃疾矣。”
子墨子曰:“荆之地方五千里,宋之地方五百里,此犹文轩之与敝舆也。荆有云梦,犀兕麋鹿满之,江汉之鱼鳖鼋鼍为天下富,宋所谓无雉兔鲋鱼者也,此犹粱肉之与糠糟也。荆有长松文梓楩楠豫章,宋无长木,此犹锦绣之与短褐也。臣以王吏之攻宋也,为与此同类。”
王曰:“善哉!虽然,公输盘为我为云梯,必取宋。”
于是见公输盘。子墨子解带为城,以牒为械,公输盘九设攻城之机变,子墨子九距之。公输盘之攻械尽,子墨子之守圉有余。
公输盘诎,而曰:“吾知所以距子矣,吾不言。”
子墨子亦曰:“吾知子之所以距我,吾不言。”
楚王问其故。
子墨子曰:“公输子之意不过欲杀臣。杀臣,宋莫能守,乃可攻也。然臣之弟子禽滑厘等三百人,已持臣守圉之器,在宋城上而待楚寇矣。虽杀臣,不能绝也。”
楚王曰:“善哉。吾请无攻宋矣。”
子墨子归,过宋。天雨,庇其闾中,守闾者不内也。故曰:治于神者,众人不知其功。争于明者,众人知之。
有冯虚公子者,心侈体忲,雅好博古,学乎旧史氏,是以多识前代之载。言于安处先生曰:夫人在阳时则舒,在阴时则惨,此牵乎天者也。处沃土则逸,处瘠土则劳,此系乎地者也。惨则鲜于欢,劳则褊于惠,能违之者寡矣。小必有之,大亦宜然。故帝者因天地以致化,兆人承上教以成俗,化俗之本,有与推移,何以核诸?秦据雍而强,周即豫而弱,高祖都西而泰,光武处东而约,政之兴衰,恒由此作。先生独不见西京之事欤?请为吾子陈之。
汉氏初都,在渭之涘,秦里其朔,实为咸阳。左有崤函重险、桃林之塞,缀以二华,巨灵赑屃,高掌远跖,以流河曲,厥迹犹存。右有陇坻之隘,隔阂华戎,岐梁汧雍,陈宝鸣鸡在焉。于前终南太一,隆崛崔萃,隐辚郁律,连冈乎嶓冢,抱杜含户,欱沣吐镐,爰有蓝田珍玉,是之自出。于后则高陵平原,据渭踞泾,澶漫靡迤,作镇于近。其远则九嵕甘泉,涸阴冱寒,日北至而含冻,此焉清暑。尔乃广衍沃野,厥田上上,实为地之奥区神皋。昔者,大帝说秦穆公而觐之,飨以钧天广乐。帝有醉焉,乃为金策,锡用此土,而翦诸鹑首。是时也,并为强国者有六,然而四海同宅西秦,岂不诡哉!
自我高祖之始入也,五纬相汁以旅于东井。娄敬委辂,斡非其议,天启其心,人惎之谋,及帝图时,意亦有虑乎神祇,宜其可定以为天邑。岂伊不虔思于天衢?岂伊不怀归于枌榆?天命不滔,畴敢以渝!
于是量径轮,考广袤,经城洫,营郭郛,取殊裁于八都,岂启度于往旧。乃览秦制,跨周法,狭百堵之侧陋,增九筵之迫胁。正紫宫于未央,表峣阙于闻阖。疏龙首以抗殿,状巍峨以岌嶪。亘雄虹之长梁,结棼橑以相接。蔕倒茄于藻井,披红葩之狎猎。饰华榱与璧珰,流景曜之韡晔。雕楹玉磶,绣栭云楣。三阶重轩,镂槛文?。右平左域,青琐丹墀。刊层平堂,设切厓隒。坻崿鳞眴,栈齴巉嶮。襄岸夷涂,修路陵险。重门袭固,奸宄是防。仰福帝居,阳曜阴藏。洪钟万钧,猛虡趪趪。负笋业而余怒,乃奋翅而腾骤。
朝堂承东,温调延北,西有玉台,联以昆德。嵯峨崨嶪,罔识所则。若夫长年神仙,宣室玉堂,麒麟朱鸟,龙兴含章,譬众星之环极,叛赫戏以辉煌。正殿路寝,用朝群辟。大夏耽耽,九户开辟。嘉木树庭,芳草如积。高门有闶,列坐金狄,内有常侍谒者,奉命当御。兰台金马,递宿迭居。次有天禄石渠校文之处,重以虎威章沟严更之署。徼道外周,千庐内附,卫尉八屯,警夜巡昼。植铩悬犬,用戒不虞。
后宫则昭阳飞翔,增成合欢,兰林披香,凤凰鸳鸾。群窈窕之华丽,嗟内顾之所观。故其馆室次舍,采饰纤缛。裛以藻绣,文以朱绿,翡翠火齐,络以美玉。流悬黎之夜光,缀随珠以为烛。金戺玉阶,彤庭辉辉。珊瑚林碧,瓀珉磷彬。珍物罗生,焕若昆仑。虽厥裁之不广,侈靡逾乎至尊。于是钩陈之外,阁道穹隆,属长乐与明光,径北通乎桂宫。命般尔之巧匠,尽变态乎其中。后宫不移,乐不徙悬,门卫供帐,官以物辨。恣意所幸,下辇成燕。穷年忘归,犹弗能遍。瑰异日新,殚所未见。
惟帝王之神丽,惧尊卑之不殊。虽斯宇之既坦,心犹凭而未摅 ,思比象于紫微,恨阿房之不可庐。覛往昔之遗馆。获林光于秦余。处甘泉之爽垲,乃隆崇而弘敷。既新作于迎风,增露寒与储胥。托乔基于山冈,直滞霓以高居。通天訬以竦峙,径百常而茎擢。上辩华以交纷,下刻哨其若削,翔鹤仰而不逮,况青鸟与簧雀。伏棂槛而俯听,闻雷霆之相激。
柏梁既灾,越巫陈方。建章是经,用厌火祥。营宇之制,事兼未央。圜阙竦以造天,若双碣之相望。凤骞翥于甍标,咸溯风甫欲翔。阊阖之内,别风嶕峣。何工巧之瑰玮,交绮豁以疏寮。干云雾而上达,状亭亭以苕苕。神明崛其特起,井干叠而百增。跱游极于浮柱,结重栾以相承。累层构而遂隮,望北辰而高兴。消氛埃于中宸,集重阳之清澄。瞰宛虹之长鬐,察云师之所凭。上飞闼而仰眺,正睹瑶光与玉绳。将乍往而未半,休悼栗而怂兢,非都卢之轻趫,孰能超而究升?
驭娑骀荡?焘弄桔桀。枍诣承光,睽瓜庨豁。增桴重棼,锷锷列列。反宇业业,飞檐??。流景内照,引曜日月。天梁之宫,实开高闱。旗不脱扃,结驷方蕲。轹辐轻骛,容于一扉。长廊广庑.途阁云蔓。闬庭诡异,门千户万。重闺幽闼,转相逾延。望?窱以径延,眇不知其所返。既乃珍台蹇产以极壮,橙道逦倚以正东。似阆风之遐扳,横西洫而绝金墉。城尉不弛拆,而内外潜通。
前开唐中,弥望广橡。顾临太液,沧池漭沆。渐台立子中央;赫昈昈以弘敞。清渊洋洋,神山峨峨。列瀛洲与方丈,夹蓬莱而骈罗。上林岑以垒嶵,下崭严以岩龉。长风激于别岛,起洪涛而扬波。浸石菌于重涯,濯灵芝以朱柯。海若游于玄渚,鲸宜失流而蹉跎。于是采少君之端信,庶栾大之贞固。立修茎之仙掌,承云表之清露。屑琼蕊以朝飧,必性命之可度。美往普之松乔,要羡门乎天路。想升龙于鼎湖,岂时俗之足慕。若历世而长存,何遽营乎陵墓!徒观其城郭之制,则旁开三门,参涂夷庭,方轨十二,街衢相经。廛里端直,甍宇齐平。北阙甲第,当道直启。程巧致功,期不纮陊。木衣绨锦,士被朱紫。武库禁兵,设在兰锜。匪石匪董,畴能宅此?尔乃廓开九市,通阛带阓。旗亭五重,俯察百隧。周制大胥,今也惟尉。瓌货方至,鸟集鳞萃。鬻者兼赢,求者不匮。尔乃商贾百族,裨贩夫妇,鬻良杂普,蚩眩边鄙。何必昏于作劳,邪赢优而足恃。彼肆人之男女,丽美奢乎许史。若夫翁伯浊质,张里之家,击钟鼎食,连骑相过。东京公侯,壮何能加?都邑游侠,张赵之伦,齐志无忌,拟迹田文。轻死重气,结党连群?实蕃有徒,其从如云。茂陵之原,阳陵之朱。趫悍虓豁,如虎如貙。睚眦虿芥,尸僵路隅。丞相欲以赎子罪,阳石污而公孙诛。若其五县游丽辩论之士,街谈巷议,弹射臧否,剖析毫厘,擘肌分理。所好生毛羽,所恶成创痏。郊甸之内,乡邑殷赈。五都货殖,既迁既引。商旅联槅,隐隐展展。冠带交错,方辕接轸。封几千里,统以京尹。郡国宫馆,百四十五。右机盩屋,并卷酆鄠。左暨河华,遂至虢土。上林禁苑,跨谷弥阜。东至鼎湖,邪界细柳。掩长杨而联五柞,绕黄山而款牛首。缭垣绵联,四百余里。植物斯生,动物斯止。众鸟翩翻,群兽飚呆。散似惊波,聚以京峙,伯益不能名,隶首不能纪。林麓之饶,于何不有?木则枞括根楠,梓械楩枫。嘉卉灌丛,蔚若邓林。郁蓊薆薱,橚爽櫹椮。吐葩飓荣,布叶垂阴。草则箴莎营蒯,薇蕨荔苀,王蒭莔台,戎葵怀羊。苯莼蓬茸,弥皋被冈。筱荡敷衍,编町成篁。山谷原湿,泱漭无疆。乃有昆明灵沼,黑水玄址。周以金堤,树以柳杞。豫章珍馆,揭焉中峙。牵牛立其左,织女处其右,日月于是乎出入?象扶桑与檬汜。其中则有鼋鼍巨鳖,鳣鲤鱮鲖,鲔鲵鲿鲨,修额短项,大日折鼻,诡类殊种。鸟则鹔鹴鸹鸨,鴐鹅鸿鹤。上春候来?季秋就温。南翔衡阳,北栖雁门。奋隼归凫,沸卉軿訇。众形殊声,不可胜论。于是孟冬作阴,寒风肃杀。雨雪飘飘,冰霜惨烈。百卉具零,刚虫搏击。尔乃振天维,衍地络,荡川滨,簸林薄。鸟毕骇,兽咸作,草伏木栖,寓居穴托。起彼集此,霍绎纷泊,在彼灵囿之中,前后无有垠锷,虞人掌焉,为之营域。焚莱平场,柞木剪棘。结置百里,迒杜蹊塞。麀鹿虞虞,骈田逼仄。天子乃驾雕轸,六骏驳。戴翠帽,倚金较。璇弁玉缨?遗光倏爚。建玄弋,树招摇。栖鸣鸢,曳云梢。弧旌枉矢,虹旃蜕旄。华盖承辰,天毕前驱。千乘雷动,万骑龙趋。属车之篷,载猃猲獢。匪唯玩好,乃有秘书。小说九百,本自虞初。从容之求,实侯实储。于是蚩尤秉钺,奋鬣被般。禁御不若,以知神奸,魑魅魍魉,莫能逢旃。陈虎旅于飞廉,正垒壁乎上兰。结部曲,整行伍。燎京薪,骇雷鼓。纵猎徒,赴长莽。迾卒清候,武士赫怒。缇衣韎韐,睢盱拔扈。光炎烛天庭,嚣声震海浦。河渭为之波荡,吴狱为之陁堵。百禽棱遽,骙瞿奔触。丧精亡魂,失归忘趋。投轮关辐,不邀自遇。飞罕潚箾,流镝???。矢不虚舍,铤不苟跃。当足见蹍,值轮被轹。僵禽毙兽,烂若碛砾。但观置罗之所罥结,竿殳之所揘毕,叉簇之所搀捔,徒搏之所撞?,白日未及移其晷,巳狝其十七八。若夫游鷮高翚,绝坑逾斥。巉兔联猭,陵峦超壑。比诸东郭,莫之能获。乃有迅羽轻足,寻景追括。鸟不暇举,兽不碍发。青骹击于韝下,韩卢噬于緤末。及其猛毅髬髵,隅目高匡,威慑兕虎,莫之敢伉。乃使中黄之士,育获之俦,朱鬕髠髽,植发如竿。袒裼戟手,奎踽盘桓。鼻赤象,圈巨狿,摣狒猬,?窳狻,揩枳落,突棘藩。梗林为之靡拉,朴丛为之摧残。轻锐僄狡,趫捷之徒,赴洞穴,探封狐。陵重巘,猎昆駼。杪木末,攫獑猢。超殊榛,摕飞鼯。是时,后宫嬖人昭仪之伦,常亚子乘舆。慕贾氏之如皋,《北风》之同车。盘于游畋,其乐只且。于是鸟兽殚,目观穷。迁延邪睨,集乎长杨之宫。息行夫,展车马。收禽举胔,数课众寡。置互摆牲,颁赐获卤。割鲜野飨;镐勤赏功。五军六师,千列盲重。酒车酌醴,方驾授饔。升觞举燧,既釂鸣钟。膳夫驰骑,察贰廉空。炙炮伙,清酤?。皇恩溥怖,洪德施。'徒御悦,士忘罢。巾车命驾?回旆右移。相羊乎五柞之馆,旋憩乎昆明之池。登豫章,简矰红。蒲且发,弋高鸿。挂白鹊,联飞龙。磻不待絓,往必加双。于是命舟牧,为水嬉。浮鷁首,翳云芝。垂翟葆,建羽旗。齐枻女,纵悼歌。发引和,校鸣葭。奏《淮南》,度《阳阿》。感河冯,怀湘娥。惊蛔蛹,惮蚊蛇。然后钓鲂鳢,缅鰋鲉。摭紫贝,搏耆龟。捞水豹旱潜牛。泽虞是滥,何有春秋?擿漻澥,搜川渎。布九罭,设罣蔍。摧昆鲕,殄水族。蓬藕拔,蜃蛤剥。逞欲畋斁,效获麑麃。谬蓼浡浪,乾池涤薮。上无逸飞,下无遗走。攫胎拾卵,纸缘尽取。取乐今日,遑恤我后!
既定且宁,焉知倾陁?大驾幸乎平乐,张甲乙而袭翠被。攒珍宝之玩好,纷瑰丽以侈靡。临迥望之广场,程角抵之妙戏。乌获扛鼎,都卢寻撞。冲狭燕濯,胸突铦锋。跳丸剑之挥霍,走索上而相逢。华岳峨峨,冈峦参差。神木灵草,朱实离离.总会仙倡,戏豹舞罴。白虎鼓瑟,苍龙吹篪。女娥坐而长歌,声清畅而蜲蛇.洪涯立而指麾,被毛羽之襳襹。度曲未终,云起雪飞。初若飘飘,后遂霏霏。复陆重阁,转石成雷。礔砺激而增响,磅盖象乎天威。巨兽百寻,是为曼延。神山崔巍,欻从背见。熊虎升而挐攫,猿狖超而高援。怪兽陆梁,大雀踆踆。白象行孕,垂鼻磷囷。海鳞变而成龙,状婉婉以昷昷。舍利飏飏,化为仙车,骊驾四鹿,芝盖九葩。蟾蜍与龟,水人弄蛇。奇幻倏忽,易貌分形。吞刀吐火,云雾杏冥。画地成川,流渭通泾。东海黄公,赤刀粤祝。冀厌白虎,卒不能救。挟邪作蛊,于是不售。尔乃建戏车,树修旃。伥僮程材,上下翩翻。突倒投而跟絓,譬陨绝而复联。百马同辔,骋足并驰。撞末之技,态不可弥。弯弓射乎西羌,又顾发乎鲜卑。
于是众变尽,心酲醉。般乐极,怅怀萃。阴戒期门,微行要屈。降尊就卑,怀玺藏绂。便旋闾阎,周观郊遂。若神龙之变化,章后皇之为贵。然后历掖庭,适欢馆。捐衰色,从嬿婉。促中堂之狭坐,羽觞行而无算。秘舞更奏,妙材骋技。妖蛊艳夫夏姬,美声畅于虞氏。始徐进而嬴形,似不任乎罗绮。嚼清商而却转、增婵娟以此豸。纷纵体而迅赴,若惊鹤之群罢。振朱屣于盘樽,奋长袖之飒俪。要绍修态,丽服飏菁。眠藐流眄,一顾倾城。展季桑门,谁能不营?列爵十四,竟媚取荣。盛衰无常,唯爱所丁。卫后兴于鬓发,飞燕宠于体轻。尔乃逞志究欲,穷身极娱。鉴戒《唐诗》,他人是偷。自君作故,何礼之拘?增昭仪于婕妤,贤既公而又侯。许赵氏以无上,思致董于有虞。王闳争坐于侧,汉载安而不渝。
高祖创业,继体承基。暂劳永逸,无为而治。耽乐是从,何虑何思?多历年所,二百余期。徒以地沃野丰,百物殷阜;岩险周固,衿带易守。得之者强,据之者久。流长则难竭,柢深则难朽。故奢泰肆情,馨烈弥茂。鄙生生乎三百之外,传闻于未闻之者,曾仿佛其若梦,未一隅之能睹。此何与于殷人之屡迁,前八而后五,居相圮耿,不常厥土。盘庚作诰,帅人以苦。方今圣上,同天号于帝皇,掩四海而为家。富有之业,莫我大也。徒恨不能以靡丽为国华,独俭啬以龌龊。忘《蟋蟀》之谓何?岂欲之而不能,将能之而不欲欤?蒙窃惑焉,愿闻所以辩之之说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