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生本在东海东,中有万三千尺出海之高峰。此峰上有万年不化之古雪,玉立天半尤奇雄。
我生延平同甲子,坠地心妄怀愚忠。毗耶故国不能守,脱身兵火烧天红。
坐令玉山竟落五百年后此一劫,有愧东渡沧海朱家龙。
扁舟走闽复走粤,郁然五岭佳气何葱茏?神僧许我一片乾净土,闯然入户精灵通。
闽粤之交小卜筑,手斩荆棘披蒿蓬。南来腾空立天马,北眺水月明石虹。
玉华金简并罗列,吾庐为主山为从。东望军山念吾祖,勤王当日亦复师无功。
吾庐之西万松顶,大山小山森相宫。此山乃若特为吾庐设,山名不妨偶与匡君同。
四山之中中有村,吾庐适在村当中。人间若别有天地,桃花流水尽日声淙淙。
额吾庐以黄庭语,岂欲上蹑神仙踪?表吾庐者奉新许,笔势劲若铭彝钟。
丙申之春吾庐寔经始,买山更在光绪乙未之初冬。
十五年中一转瞬,辋川图画久慕前贤风。镜中谁作此狡狯,山林舍宇人物顿觉如亲逢。
堂堂乎张,文采冠吾党,前辉后光昌而丰。人生意气潜契合,东山茯苓西山松。
为吾题图意乃在图表,证今引古词何鸿!即以词论已超绝,直与明镜摄影齐神工。
嗟哉文学在今日,遭值世宙方昏雺。已抑公羊作饼家,更诬孔子为儒童。
三年不飞亦已矣,岂有一举天能冲?夐乎欲论太平世,人狙出口谁能容?
君家仲坚昔吾慕,偶然游戏海上思作虬髯公。安知仍落此世界,儒冠复戴奄奄欲绝宁吾衷。
已无一时豪杰可摧倒,聊欲万古开拓吾心胸。昆崙山脉走南戒,万水趋海朝祝融。
此间山水清雄良足寄怀抱,且收倚天长剑韬神锋。
太平之民或容作,教取子孙识字为耕农。南荒丹山本凤穴,凤虽不至吾仍种竹栽梧桐。
梦中忽见海上故亲友,落月黑塞林青枫。偶图山居志吾幸已脱劫外,乃劳翩然大句相推崇。
人生得閒无事亦仙福,黄庭此语吾所宗。有山不归果何乐,世网一坠嗟重重。
庐山之君昨招我,云中手把青芙蓉。
丘逢甲(1864年~1912年)近代诗人。字仙根,又字吉甫,号蛰庵、仲阏、华严子,别署海东遗民、南武山人、仓海君。辛亥革命后以仓海为名。祖籍嘉应镇平(今广东蕉岭)。同治三年(1864年)生于台湾彰化,光绪十四年(1887年)中举人,光绪十五年登进士(1889年),授任工部主事。但丘逢甲无意在京做官返回台湾,到台湾台中衡文书院担任主讲,后又于台湾的台南和嘉义教育新学。
余始不欲与佛者游,尝读东坡所作《勤上人诗序》,见其称勤之贤曰:“使勤得列于士大夫之间,必不负欧阳公。”余于是悲士大夫之风坏已久,而喜佛者之有可与游者。
去年春,余客居城西,读书之暇,因往云岩诸峰间,求所谓可与游者,而得虚白上人焉。
虚白形癯而神清,居众中不妄言笑。余始识于剑池之上,固心已贤之矣。入其室,无一物,弊箦折铛,尘埃萧然。寒不暖,衣一衲,饥不饱,粥一盂,而逍遥徜徉,若有余乐者。间出所为诗,则又纡徐怡愉,无急迫穷苦之态,正与其人类。
方春二三月时,云岩之游者盛,巨官要人,车马相属。主者撞钟集众,送迎唯谨,虚白方闭户寂坐如不闻;及余至,则曳败履起从,指幽导胜于长林绝壁之下,日入而后已。余益贤虚白,为之太息而有感焉。近世之士大夫,趋于途者骈然,议于庐者欢然,莫不恶约而愿盈,迭夸而交诋,使虚白袭冠带以齿其列,有肯为之者乎?或以虚白佛者也,佛之道贵静而无私,其能是亦宜耳!余曰:今之佛者无呶呶焉肆荒唐之言者乎?无逐逐焉从造请之役者乎?无高屋广厦以居美女丰食以养者乎?然则虚白之贤不惟过吾徒,又能过其徒矣。余是以乐与之游而不知厌也。
今年秋,虚白将东游,来请一言以为赠。余以虚白非有求于世者,岂欲余张之哉?故书所感者如此,一以风乎人,一以省于己,使无或有愧于虚白者而已。
海棠露冷湿胭脂,杨柳风寒袅绿丝。寄来书刚写个鸳鸯字,墨痕湮透纸。吟
不成几句新诗。心间事,口内词,多少寻思。
玉钩帘控画堂空,宝篆香消锦被重,无人温暖罗帏梦,梦中寻可意种,碧纱
窗忽地相逢。舌尖恨,心上恐,惊觉晨钟。
芰荷泛月小妆梳,画舸摇风醉玉壶。一杯酒尽青山暮,促归期云共雨,逞疏
狂巽玉喷珠。诗中句,灯下书,此意如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