衡山深而幽,湘水净而绿。山幽何足奇,水净何足录。
此中毓秀灵,女贞森朴棫。马冯旧朱陈,儿女新如玉。
丝罗结丝罗,朱绳牢系足。亲友偕欢欣,共道姻缘夙。
公子佳翩翩,文采光离陆。鸾交已定期,无何乖凤卜。
二竖忽为灾,阿郎疾危蹙。修文赴玉楼,红丝命难续。
噩耗来女家,父母各瞠目。女已测知之,趋向膝前伏。
哽咽低致词,女自知薄福。双亲为妇心,百身莫能赎。
曾读《柏舟》篇,毋使歌《黄鹄》。前闻郎疴沈,女已思之熟。
许女归始平,百苦甘茕独。否则不求生,但求命绝速。
阖家苦难言,悲伤惨骨肉。父信女心坚,母知女志笃。
唯唯各相应,女起身反屋。脱却锦绣襦,登舆去匆促。
血泪入冯门,即易斩衰服。父母偕弟昆,奔送多姻族。
惨目最伤心,捧言拜花烛。观者千百人,同声齐一哭。
嗟嗟彼美姝,至情自有属。谁说古共姜,今世睹难复。
谁说劲草无,扶风有贞木。志同金石坚,从绳不能曲。
心同冰雪清,飞尘不能黩。鬼神为之欣,天地为之肃。
冯郎木主成,往拜我斋宿。名教古今尊,理难语流俗。
不吊而往贺,庶几有感触。广文诸先生,名篇灿绮縠。
黄堂太守贤,彤管扬清馥。御史大中丞,缘情申奏犊。
飞骑达天庭,褒嘉无愧恧。纶綍颁煌煌,绰楔竖矗矗。
百年虽苦心,千秋留芳躅。贤贞自不磨,劲节谁与角。
青青衡山松,猗猗湘水竹。
(1816—1890)湖南衡阳人,字雪琴,号退省斋主人。诸生。道光末参与镇压李沅发起事。后至耒阳为人经理典当,以典当资募勇虚张声势阻退逼近县境之太平军。复投曾国藩,分统湘军水师。半壁山之役,以知府记名。以后佐陆军下九江、安床,改提督、兵部右侍郎。同治二年,督水师破九洑洲,进而截断天京粮道。战后,定长江水师营制,每年巡阅长江,名颇著。中法战争时,率部驻虎门,上疏力排和议。官至兵部尚书。卒谥刚直。
臣某言:伏以佛者,夷狄之一法耳,自后汉时流入中国,上古未尝有也。昔者黄帝在位百年,年百一十岁;少昊在位八十年,年百岁;颛顼在位七十九年,年九十八岁;帝喾在位七十年,年百五岁;帝尧在位九十八年,年百一十八岁;帝舜及禹,年皆百岁。此时天下太平,百姓安乐寿考,然而中国未有佛也。其后殷汤亦年百岁,汤孙太戊在位七十五年,武丁在位五十九年,书史不言其年寿所极,推其年数,盖亦俱不减百岁。周文王年九十七岁,武王年九十三岁,穆王在位百年。此时佛法亦未入中国,非因事佛而致然也。
汉明帝时,始有佛法,明帝在位,才十八年耳。其后乱亡相继,运祚不长。宋、齐、梁、陈、元魏已下,事佛渐谨,年代尤促。惟梁武帝在位四十八年,前后三度舍身施佛,宗庙之祭,不用牲牢,昼日一食,止于菜果,其后竞为侯景所逼,饿死台城,国亦寻灭。事佛求福,乃更得祸。由此观之,佛不足事,亦可知矣。
高祖始受隋禅,则议除之。当时群臣材识不远,不能深知先王之道,古今之宜,推阐圣明,以救斯弊,其事遂止,臣常恨焉。伏维睿圣文武皇帝陛下,神圣英武,数千百年已来,未有伦比。即位之初,即不许度人为僧尼道,又不许创立寺观。臣常以为高祖之志,必行于陛下之手,今纵未能即行,岂可恣之转令盛也?
今闻陛下令群僧迎佛骨于凤翔,御楼以观,舁入大内,又令诸寺递迎供养。臣虽至愚,必知陛下不惑于佛,作此崇奉,以祈福祥也。直以年丰人乐,徇人之心,为京都士庶设诡异之观,戏玩之具耳。安有圣明若此,而肯信此等事哉!然百姓愚冥,易惑难晓,苟见陛下如此,将谓真心事佛,皆云:“天子大圣,犹一心敬信;百姓何人,岂合更惜身命!”焚顶烧指,百十为群,解衣散钱,自朝至暮,转相仿效,惟恐后时,老少奔波,弃其业次。若不即加禁遏,更历诸寺,必有断臂脔身以为供养者。伤风败俗,传笑四方,非细事也。
夫佛本夷狄之人,与中国言语不通,衣服殊制;口不言先王之法言,身不服先王之法服;不知君臣之义,父子之情。假如其身至今尚在,奉其国命,来朝京师,陛下容而接之,不过宣政一见,礼宾一设,赐衣一袭,卫而出之于境,不令惑众也。况其身死已久,枯朽之骨,凶秽之馀,岂宜令入宫禁?
孔子曰:“敬鬼神而远之。”古之诸侯,行吊于其国,尚令巫祝先以桃茹祓除不祥,然后进吊。今无故取朽秽之物,亲临观之,巫祝不先,桃茹不用,群臣不言其非,御史不举其失,臣实耻之。乞以此骨付之有司,投诸水火,永绝根本,断天下之疑,绝后代之惑。使天下之人,知大圣人之所作为,出于寻常万万也。岂不盛哉!岂不快哉!佛如有灵,能作祸祟,凡有殃咎,宜加臣身,上天鉴临,臣不怨悔。无任感激恳悃之至,谨奉表以闻。臣某诚惶诚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