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𩕢天民身健武,屈指今年七十五。衰鬓凝霜暖不消,吟眸掣电明堪睹。
耳聋尚可听箫韶,舌在犹能话今古。风标凛凛瘦如松,意气堂堂狞似虎。
生平快活不识愁,祗有攒眉作诗苦。得句狂呼笑点头,论文猛拍忙搔首。
栖林玄鹤为惊飞,出岫白云俄退走。梅边竹笛半醉吹,石上桐琴一长抚。
饭后欢陪夜月游,饮酣喜对春风舞。常呼晨雾锁松扃,远引寒泉环竹户。
困寻陆羽写茶经,闲访陶潜抄菊谱。人间俯仰计总非,目下恩荣乐宁久。
何如丘壑了馀生,渴饮饥餐饱摩肚。儿学躬耕仆饭牛,归而斗酒谋诸妇。
客至从嗔不与言,坐对蓉峰懒开口。不将踪迹出人前,高眠月岭烟霞坞。
已知身世足优游,唯愧乾坤无报补。呵呵呵呵真草莽,收拾闲名莫辜负。
从教世俗骂痴狂,任彼时人笑愚鲁。
君子可以寓意于物,而不可以留意于物。寓意于物,虽微物足以为乐,虽尤物不足以为病。留意于物,虽微物足以为病,虽尤物不足以为乐。老子曰:“五色令人目盲,五音令人耳聋,五味令人口爽,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。”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,亦聊以寓意焉耳。刘备之雄才也,而好结髦。嵇康之达也,而好锻炼。阮孚之放也,而好蜡屐。此岂有声色臭味也哉,而乐之终身不厌。
凡物之可喜,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,莫若书与画。然至其留意而不释,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。钟繇至以此呕血发冢,宋孝武、王僧虔至以此相忌,桓玄之走舸,王涯之复壁,皆以儿戏害其国凶此身。此留意之祸也。
始吾少时,尝好此二者,家之所有,惟恐其失之,人之所有,惟恐其不吾予也。既而自笑曰:吾薄富贵而厚于书,轻死生而重于画,岂不颠倒错缪失其本心也哉?自是不复好。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,然为人取去,亦不复惜也。譬之烟云之过眼,百鸟之感耳,岂不欣然接之,然去而不复念也。于是乎二物者常为吾乐而不能为吾病。
驸马都尉王君晋卿虽在戚里,而其被服礼义,学问诗书,常与寒士角。平居攘去膏粱,屏远声色,而从事于书画,作宝绘堂于私第之东,以蓄其所有,而求文以为记。恐其不幸而类吾少时之所好,故以是告之,庶几全其乐而远其病也。
熙宁十年七月二十日记。
偶检丛纸中,得花瓣一包,纸背细书辛幼安“更能消几番风雨”一阕,乃是京师悯忠寺海棠花,戊辰暮春所戏为也,泫然得句。
人天无据,被侬留得香魂住。如梦如烟,枝上花开又十年!
十年千里,风痕雨点斓斑里。莫怪怜他,身世依然是落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