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边重镇称宣府,一带关河新蕃宇。镇朔长屯大将兵,节制还应属巡抚。
眼中之人今几年,受诏临戎已三五。圣明不喜文法吏,特简儒臣付斯土。
张君堂堂七尺躯,生有奇才济文武。近侍初联凤阁班,文章久擅鸡林贾。
时从经幄讲唐虞,正色棱棱似文虎。事功直欲追前贤,蜾蠃雕虫底须数。
人言国士可无双,书剑相传自其祖。一朝果被九重知,冠豸腰金佩长组。
想当跨马出行边,先事澄清后戎伍。千仓有蓄问陈红,百里相望看楼橹。
守臣戍帅总郊迎,帓首联翩负前弩。蒐田尚接金莲川,弦诵遥连赤城坞。
威声早已罢烽燧,号令谁能易旗鼓。丈夫此行亦快哉,好在边人悉安堵。
愧予与君最相得,半生不脱儒生腐。置身岂合在公卿,开口徒能论今古。
喜君大用夜忘寐,恨不狂歌对鸡舞。平明载酒送君行,祖席薰风动南浦。
愿君当此得志秋,莫学人嗟守边苦。幕府重期老范谣,家声再续留侯谱。
功成复入汉庭来,帝衮终须待君补。
(1445—1499)明徽州府休宁人,字克勤。程信子。成化二年进士。授编修,历左谕德,以学问该博著称。弘治中官至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。见唐寅乡试卷,激赏之。十二年,主持会试,以试题外泄,被劾为通关节于唐寅等,下狱。寻勒致仕卒。有《新安文献志》、《明文衡》、《篁墩集》。
余年来观瀑屡矣,至峡江寺而意难决舍,则飞泉一亭为之也。
凡人之情,其目悦,其体不适,势不能久留。天台之瀑,离寺百步,雁宕瀑旁无寺。他若匡庐,若罗浮,若青田之石门,瀑未尝不奇,而游者皆暴日中,踞危崖,不得从容以观,如倾盖交,虽欢易别。
惟粤东峡山,高不过里许,而磴级纡曲,古松张覆,骄阳不炙。过石桥,有三奇树鼎足立,忽至半空,凝结为一。凡树皆根合而枝分,此独根分而枝合,奇已。
登山大半,飞瀑雷震,从空而下。瀑旁有室,即飞泉亭也。纵横丈馀,八窗明净,闭窗瀑闻,开窗瀑至。人可坐可卧,可箕踞,可偃仰,可放笔研,可瀹茗置饮,以人之逸,待水之劳,取九天银河,置几席间作玩。当时建此亭者,其仙乎!
僧澄波善弈,余命霞裳与之对枰。于是水声、棋声、松声、鸟声,参错并奏。顷之,又有曳杖声从云中来者,则老僧怀远抱诗集尺许,来索余序。于是吟咏之声又复大作。天籁人籁,合同而化。不图观瀑之娱,一至于斯,亭之功大矣!
坐久,日落,不得已下山,宿带玉堂。正对南山,云树蓊郁,中隔长江,风帆往来,妙无一人肯泊岸来此寺者。僧告余曰:“峡江寺俗名飞来寺。”余笑曰:“寺何能飞?惟他日余之魂梦或飞来耳!”僧曰:“无征不信。公爱之,何不记之!”余曰:“诺。”已遂述数行,一以自存,一以与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