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宇凝瑶雪,璇霄散彩蟾。清华交灿烂,劲气稍沉潜。
漏冻更偏永,堂虚夜正严。徘徊云母帐,绰约水晶帘。
鹤梦疑还觉,蜗痕眩莫觇。近林生薄曙,傍水夺初暹。
远近迷鸳瓦,高低湿草苫。乾坤同一色,海岳混群瞻。
转讶肤生素,因疑首变黔。无端琼屑屑,有底玉纤纤。
积处逡巡厚,消时次第渐。应期三白见,触物六花黏。
沙际渔收艇,街头酒宿帘。青楼娇管歇,琐闼禁铃恬。
𥯤火残鸡舌,泓冰折兔尖。囊琴栖宝匣,台镜掩芳奁。
茶椀醒仍索,樽醪醉稍厌。沈腰吟后瘦,潘鬓暗中添。
阮籍今青眼,孙权故紫髯。高怀期旷世,俗态鄙趋炎。
题出寻腔和,䦰藏觅谶拈。消闲清事迭,肆谑笑声兼。
坐久情逾浃,欢浓睡未忺。锦䄄温翠被,缃帙冷牙签。
日杮含脂腻,霜柑剖密甜。拥炉容少憩,促席绝微嫌。
霭霭深衷露,霏霏剩馥沾。町畦应遂略,崖岸竟忘谦。
病怪当隅鵩,难思上钓鲇。且须联石鼎,未用叹衣镰。
有客歌如玉,何人咏撒盐。剡舟怀返棹,关马忆征韂。
牢落梁园赋,凄凉渭水占。秉忠苏节在,克敌蔡师歼。
焦祖称高士,袁僵举孝廉。世徒誇盛丽,谁复恤闾阎。
门有仙人氅,家无孝子缣。平安传竹屋,妆点向梅檐。
兴逸真何适,才疏乏我砭。摛辞聊纪述,文彩愧江淹。
王祎(yī)[公元一三二一年至一三七三年](一作袆),字子充,义乌来山人,后依外祖父居青岩傅。生于元英宗至治元年,卒于明太祖洪武五年,年五十二岁。幼敏慧。及长,师柳贯、黄溍,遂以文章著名。太祖召授江南儒学提举。后同知南康府事,多惠政。洪武初,诏与宋濂为总裁,与修元史。书成,擢翰林待制。以招谕云南,死于节,谥忠文。祎著有《王忠文公集》二十四卷,及大事记续编,《四库总目》又曾重修革象新书,并传于世。
太史公读秦楚之际,曰:初作难,发于陈涉;虐戾灭秦自项氏;拨乱诛暴,平定海内,卒践帝祚,成于汉家。五年之间,号令三嬗,自生民以来,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!
昔虞、夏之兴,积善累功数十年,德洽百姓,摄行政事,考之于天,然后在位。汤、武之王,乃由契、后稷,修仁行义十余世,不期而会孟津八百诸侯,犹以为未可,其后乃放弑。秦起襄公,章于文、缪,献、孝之后,稍以蚕食六国,百有余载,至始皇乃能并冠带之伦。以德若彼,用力如此,盖一统若斯之难也!
秦既称帝,患兵革不休,以有诸侯也,于是无尺土之封,堕坏名城,销锋镝,锄豪杰,维万世之安。然王迹之兴,起于闾巷,合从讨伐,轶于三代。乡秦之禁,适足以资贤者为驱除难耳,故奋发其所为天下雄,安在无土不王?此乃传之所谓大圣乎?岂非天哉?岂非天哉?非大圣孰能当此受命而帝者乎?
司马错与张仪争论于秦惠王前,司马错欲伐蜀,张仪曰:“不如伐韩。”王曰:“请闻其说。”
对曰:“亲魏善楚,下兵三川,塞轘辕、缑氏之口,当屯留之道,魏绝南阳,楚临南郑,秦攻新城宜阳,以临二周之郊,诛周主之罪,侵楚魏之地。周自知不救,九鼎宝器必出。据九鼎,按图籍,挟天子以令天下,天下莫敢不听,此王业也。今夫蜀,西僻之国也,而戎狄之长也,敝兵劳众不足以成名,得其地不足以为利。臣闻:‘争名者于朝,争利者于市。’今三川、周室,天下之市朝也,而王不争焉,顾争于戎狄,去王业远矣。”
司马错曰:“不然。臣闻之:‘欲富国者,务广其地;欲强兵者,务富其民;欲王者,务博其德。三资者备,而王随之矣。’今王之地小民贫,故臣愿从事于易。夫蜀,西僻之国也,而戎狄之长也,而有桀纣之乱。以秦攻之,譬如使豺狼逐群羊也。取其地足以广国也,得其财足以富民,缮兵不伤众,而彼已服矣。故拔一国,而天下不以为暴;利尽西海,诸侯不以为贪。是我一举而名实两附,而又有禁暴止乱之名。今攻韩劫天子,劫天子,恶名也,而未必利也,又有不义之名。而攻天下之所不欲,危!臣请谒其故:周,天下之宗室也;韩,周之与国也。周自知失九鼎,韩自知亡三川,则必将二国并力合谋,以因于齐、赵而求解乎楚、魏。以鼎与楚,以地与魏,王不能禁。此臣所谓危,不如伐蜀之完也。”
惠王曰:“善!寡人听子。”卒起兵伐蜀,十月取之,遂定蜀,蜀主更号为侯,而使陈庄相蜀。蜀既属,秦益强富厚,轻诸侯。